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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只口罩可以浓缩出半本经济学教材。
——吴晓波
 
文 / 吴晓波(微信公众号:吴晓波频道)
 
昨天,在天堂的某一间阶梯教室,一堆经济学家在一起讨论一个很严肃的问题:
 
“在疫情暴发期间,口罩的价格应不应该被管制起来。”
 
一月底,陕西省凤翔县仁和堂药店以19元/只的价格进货了一批口罩,以25元/只的价格对外零售,有消费者举报“高价牟利”,当地的市场监督管理局吊销了药店的营业执照。二月初,山东兰陵县五家药店因高价卖口罩的行为,被罚款共计120万元。
 
第一个发言的,当然是亚当·斯密,他是在场所有人的老师。他不但是“看不见的手”的发明人,还当过很多年的苏格兰海关专员。
 
 
斯密说:“人因自私而利他,贸易的自由化程度决定了市场的活跃度,疫情的暴发导致口罩的紧缺,价格的波动是需求的自然反应,靠‘看不见的手’完全可以调节,政府没有管制的必要。”
 
“我完全同意亚当老师的观点。”第二个站起来的是阿尔弗雷德·马歇尔,他创建了世界上第一个经济学系,是新古典经济学的创始人。他进一步阐述道:“市场价格决定于供、需双方的力量均衡,犹如剪刀的两翼,而供需优化的最佳模式,是充分竞争的自由贸易。”
 
马歇尔讲完,教室冷场了好一会儿,有人看着窗外,有人在咬自己的指甲。马歇尔只好点名了,他叫道自己学生的名字:“凯恩斯,别玩手机了,说说你的观点。”
 
 
凯恩斯挺倒霉的是,在他活着的时候,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,对战时经济和萧条有与老师不同的看法,他怯生生地跑到黑板前,画出了一个公式:
 
K=1/(1-b)
 
然后开始了滔滔不绝的演讲:“b为边际消费倾向,b=Δc/ΔY,Δc为消费增量,ΔY为国民收入增量。根据我的研究,边际消费倾向越大,支出的乘数效应也越大。现代市场经济常常会陷入一种非充分就业的均衡,政府应该通过货币和财政手段来动态调节市场的失衡……”
 
亚当·斯密看不懂这些复杂的公式,他很不耐烦地嚷道:“约翰,直接说你的结论吧。”
 
“那我就直说了。”凯恩斯咽了一下口水,“在特殊状况下,政府应该管制口罩的供给,包括它的定价。”
 
凯恩斯的发言当即在教室里引起了一番骚动。卡尔·马克思跟在场的很多人都不对味,他根本不屑于今天的讨论,不过没想到凯恩斯的话倒稍稍让他中意,他喃喃自语说:“资本家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榨取剩余价值的机会。如果有100%的利润,他们就会铤而走险;如果有200%的利润,就会藐视法律;如果有300%的利润,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。”
 
 
“你这个自由经济的叛徒!”教室里响起了哈耶克的声音,这位比凯恩斯小16岁的奥地利人活着的时候,就看英国佬不顺眼,“你的观点将导致在竞争领域的严重限制。在向这个方向探索的同时,我们应当小心翼翼,以防止所有的经济活动,会一步一步地依赖政府支出的方向和规模。这是一种致命的自负,将导致一条通往奴役之路。”
 
凯恩斯当然也不是吃素的,他大声反驳说:“哈耶克同学,你在财政部工作过吗?你参与起草过战后经济重建计划吗?在道德和哲学上,我几乎同意你的所有观点,但是,你并没有给我们提供在何处划分界限的说法。我猜想你大大地低估了中间道路的现实性。你这个书呆子!”
 
“我认为亚当·斯密老师和哈耶克是对的。”坐在凯恩斯后排的美国人罗纳德·科斯忍不住加入了论战,他是企业契约理论的提出者,“任何市场交易行为都可以通过‘自愿联合’或‘协商解决’来实现。政府管制了价格,让生产者和流通者无利可图,最终的结果是供给量减少,市场上的口罩会越来越少。”
 
 
“凯恩斯才是对的。”又有一个美国人斯蒂格利茨站了起来,他是诺奖得主,大学教授,同时担任过美国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,还在世界银行当过副行长兼首席经济学家。
 
他的观点是:“市场和政府,都会失灵。在信息不全或市场机制不完整的状况下,国家的干预就必然存在,它可以有效改善资源分配的效率。政府应该在更正市场失灵和市场局限,以及追求社会公正方面,扮演重要但有限的角色。”
 
他接着说:“今天中国的疫情,如同战时状态,口罩已经俨然是一种战略物资,它的供给是否充足,价格是否稳定,将严重影响公众的情绪,政府管制是必须的。需要警惕的是,战时政策不能常态化。”
 
 
“斯蒂格利茨,你错了。自由、私有、市场这三个词是密切相关的。在这里,自由是指没有管制的、开放的市场。”说话的是不足1米6的“矮巨人”米尔顿·弗里德曼,他跟科斯是铁哥们儿,“在任何情况下,都不应该鼓励政府参与定价。已经集中起来的权力,不会由于创造它的那些人的良好愿望而变得无害。”
 
“弗里德曼同学,你的那帮芝加哥小子当年把智利搞得还不够乱?完全的自由,等于没有自由。科斯并不知道自己的定理是什么。至于到底是否存在这么一个定理,还存在较大的争议。”反驳者是萨缪尔森。
 
只要有弗里德曼的地方,就有他的死对头萨缪尔森,他们活着的时候,吵了一辈子,到了天堂也没有消停过一天。“当年在美国的时候,我们就已经见识了弗里德曼的一个‘市场能够调节它自身’的观点有多么错误。希望你不要再去误导中国人了。”萨缪尔森继续说道。
 
“萨缪尔森,我活着的时候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写一本经济学教材,让你到今天还在祸害人间。”弗里德曼人最矮,嗓门最大,他当年的外号叫“瞎啰”。
 
眼看着两人要打起来了,一场严肃的经济学案例讨论显然无法再继续下去了。
 
于是,散伙。
 
注:本文场景完全虚构,不过经济学家们的发言观点,全数来自他们的原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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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晓波

吴晓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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财经作家。哈佛大学访问学者,北京大学案例研究中心中国企业史研究室主任、客座研究员,“蓝狮子”财经图书出版人。常年从事公司研究。2007年起出任第一财经频道《中国经营者》栏目主持人。主要出版著作有:《大败局》《大败局2》《穿越玉米地》《非常营销》《被夸大的使命》和《激荡三十年》上、下卷。其中《大败局》被评为“影响中国商业界的二十本书”之一,《激荡三十年》被评为“2007年度中国最佳商业图书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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