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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K型”复苏所带来的社会矛盾激化、国际冲突加剧,基本上很难改变,这是令人不寒而栗的。
 
口述 / 吴晓波(微信公众号:吴晓波频道)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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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雨众卉新,一雷惊蛰始。
 
蛰,虫兽藏伏土中,不饮不食,是为冬眠。惊,平地一声惊雷,春雨渐暖,万物复苏。
 
惊蛰将至,意味着春天真的来了。而全球经济经历了新冠疫情的灾难后,我们期待着复苏,期待着那一声改变命运的惊雷。
 
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(IMF)的预测,2020年全球经济增速预计萎缩4.4%,为二战结束后全球经济最低增速。另一方面,IMF也预测2021年经济增速将会反弹到5.2%,中国将达到8%-10%。
 
或许,这是一个让人安慰的消息。
 
2
 
一般而言,经济复苏模型有五种。
 
第一种是经济触底后,立即反弹的“V型”复苏。若经济增长连续两个季度下滑,紧接着的两个季度出现反弹,对于任何一个从衰退中复苏的经济体而言,这都是最理想的复苏模型。
高盛认为,随着新冠病毒疫苗的研制成功,加之欧洲等地区封锁结束,2021年经济将增长6%,高于IMF预测的5.2%。这意味着,结合2019年2.8%、2020年-4.4%的全球经济增速,2021年的复苏轨迹大概率呈V型走势。
 
摩根士丹利的一些经济学家也给出了类似观点。不同于2008年金融危机,此次疫情并非内生冲击,居民杠杆率处于合理区间,而政府政策调控力度也比以往强,四个发达国家经济体的财政赤字均创历史纪录(不过也没能给出合理的数据)。
 
当然,也有很多经济学家抱着非乐观态度。主要有两个原因。
 
第一,2020年-4.4%的增长,等于是一整年白干了。
 
第二,2021年疫情在美、欧、日等发达经济体均出现大规模反弹。美国昨天单日新增确诊病例仍然超过8万例,几乎赶上中国累计感染人数了,而疫苗的有效性和普及率也十分不确定。按照当前产量,预测发达国家实现全民接种疫苗至少要等到今年下半年,而发展中国家要排队到2022年。
 
由此,经济学家给出的第二个预测模型是“U型”复苏。若增长连续两个季度下滑,那么在反弹之前,可能会持续4—8个季度,在此期间会出现一段时间的高失业率和低通胀期。
路透社的一项调查显示,全球超55%的CEO认为“U型”复苏的可能性更大,这意味着全球经济至少要在2022年恢复。
 
第三种模型被称为“耐克型”复苏。经济受到冲击后急剧下降触底,然后缓慢恢复,很像一个钩子。
 
一些经济学家给出的理由是,2020年第二季度全球经济触底,随后缓慢恢复,但都没有达到恢复预期。他们预测经济恢复至少需要4年的时间。
 
第四种和第五种复苏模型就显得比较悲观了。
 
2020年8月,有“末日博士”之称的经济学家罗比尼发出警告,如果没有新冠疫苗,政府刺激措施不力,加之第二波疫情反扑,那么全球将被“W型”复苏反复折腾:下降、反弹,再下降、再反弹。
 
而最后一种“L”型复苏更令人绝望,它指的是经济增速急速下降后几乎没有复苏。个人和企业受到不可逆的伤害:失业率居高不下,破产现象持续出现,也就是所谓的“经济大萧条”。
 
3
 
 
就在我们对世界经济未来走势的预测争论不休时,有一个新词——“K型”复苏,却得到不少经济学家的认同,它甚至被称为“残酷的复苏模型”。
 
K型复苏本质上是分化,是一种差异化复苏。在经济遭遇整体性下跌后,一部分产业和经济体反弹上升,另一部分仍然维持在低位,形成分叉走势,很像英文字母“K”。
很多人认为,这一轮的全球经济复苏呈现出更多K型复苏的特征。
 
从国际视角看,K型复苏表现为不同的国家和地区间复苏的分化。发达经济体经济复苏速度较快,而除了中国之外的新兴市场经济体复苏速度明显滞后。
 
直接的原因,就是疫苗的可获得性。谁率先获得疫苗实现大范围接种,谁就能率先复工复产。在这一过程中不免出现了“疫苗民族主义”。
 
截至2月21日,全球新冠疫苗的接种量已接近2亿剂次,但仍然有将近130个国家没有接种一剂疫苗。这些缺少疫苗的国家,势必将长期深陷在疫情的泥潭中。
 
第二个原因是新兴市场国家实行宏观调控的能力不足。
 
疫情暴发后,几乎所有的发达国家都实行了非常宽松的财政和货币政策,在短时间内使得金融市场得到稳定。但对于大多数的新兴国家来说,宏观调控的政策空间却不大。如果通过政府举债来刺激经济,那么在政府债务已经很高的前提下,倘若美国经济真的率先恢复,开始缩紧货币,就可能造成新兴国家货币贬值,或者大规模的资本外逃。
 
所以新兴市场国家在宏观调控上很可能力不从心,而美国仍然掌握全球经济的话语权。各个经济体的政策工具能力,决定是收割还是被收割。
 
而从一国内部的角度来看,“K型”复苏的第一个重要表现是金融体系和实体经济的分化。
 
这一次全球经济复苏靠的是各国央行的大规模刺激性计划。国际金融研究所的数据显示,2020年全球债务增加了24万亿美元,达到创纪录的281万亿美元,全球债务与GDP之比超过了355%。
 
但是,各国央行释放出来的巨大流动性却没能实实在在地帮助实体经济,而是一窝蜂拥进入了资本市场,涌向了投资周期短、流动性好的金融资产。结果,全球股指创了新高——MSCI全球指数比疫情之前上涨了将近20%,而实体经济却还在泥潭中挣扎。
 
另一个表现是行业间的分化。2020年,生物医药、数字经济等行业受到资本的追逐,而餐饮旅游等传统行业却遭到当头一棒。这种情况同时反映在资本市场上,少数热门行业的股票大涨特涨,好资产价格泡沫化,更多行业的股票却是绿油油一片,坏资产遭强行淘汰。
 
第三个表现也是最长期、最危险的表现,就是贫富分化。
 
全球货币宽松带来了一场财富盛宴,资产价格上涨,但并没有惠及到大多数的劳动者和中产阶层,反而进一步拉大了贫富差距。
 
美联储公布的数据显示,2020年,美国最富裕的50个人的财富相当于美国最贫困的1.65亿人的财富总和,美国亿万富豪的财富增加了1.1万亿美元。
 
中国也不例外。2020年的胡润百富榜上,中国上榜的企业家总资产比去年增加了10万亿,这是榜单发布以来上榜企业家总资产增长最快的一年,比此前5年财富增长的总和还要多。
 
早在18世纪,爱尔兰经济学家坎蒂隆就发现,货币发行伴随着一个再分配的过程,最先获得新增货币的往往是极少数金字塔顶层的人,他们购买了优质资产,抬高了资产价格。当轮到普通人的时候,由于资产价格上涨,手中货币的购买力已经下降了。
比如经特朗普和拜登政府的几轮震撼人心的“金融放水”后,美国房价在去年12月和今年1月分别同比上涨10.4%和14.1%。美国第二套房产的抵押贷款申请量同比去年1月激增84%,意味着富人买得积极,穷人当然买不起。
 
所以说,K型复苏是一种非常残酷的复苏,因为狂欢的门票、胜利的果实只属于“K”的上半身。
 
4
 
常人眼里的经济学家,其最大的作用是能够预测趋势,但是经济的魅力偏偏在于其不可控,各种经济模型或许也只能帮助经济学家充当个“事后诸葛亮”。
 
正如一个段子说的那样:“令我苦恼的是我有一百个经济学家,而他们当中只有一人讲的是事实,可每一次都不是同一个人。”
 
而今天我们在全球和中国市场看到的景象是,K型复苏所带来的社会矛盾激化、国际冲突加剧,基本上很难改变,这是令人不寒而栗的。
 
在这一过程中,引导世界经济复苏的火车头,美国和中国,二者在金融、科技、制造业和区域经济的合作,或许将成为全球的唯一救命稻草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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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晓波

吴晓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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财经作家。哈佛大学访问学者,北京大学案例研究中心中国企业史研究室主任、客座研究员,“蓝狮子”财经图书出版人。常年从事公司研究。2007年起出任第一财经频道《中国经营者》栏目主持人。主要出版著作有:《大败局》《大败局2》《穿越玉米地》《非常营销》《被夸大的使命》和《激荡三十年》上、下卷。其中《大败局》被评为“影响中国商业界的二十本书”之一,《激荡三十年》被评为“2007年度中国最佳商业图书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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