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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知道自己会记住哪些日子,更不知道,哪些变化将改变我的生活和职业。在十年后,我希望不背叛以下的文字。
文/吴晓波(微信公众号:吴晓波频道)
1
今天是我的生日。
此时此刻,写下一封给十年后自己的信。
加西亚·马尔克斯写回忆录,在扉页上,他写道:“生活不是我们活过的日子,而是我们记住的日子,我们为了讲述而在记忆中重现的日子。”
如果他说的是真的,那么,未来的日子,就应当是卡尔维诺笔下的那座“看不见的城市”:你从容地想象所有的细节,让美好的事物正值青春,让苦难趋于衰老,把一切特定的时刻仪式化,将欲望酿成记忆。
可是,真实的日子恐怕不是这样的。
天才的马尔克斯和卡尔维诺,都没有活成他们心目中的那个样子。时间就是一个刻薄的巫婆,她悄悄剪掉梦想小纸条的一个翅膀,她在无数的路口设置迷阵,她永远让你无法抵达。
2
如果回到十年前的今天,四十岁的我给自己写一封信,那会是一番怎样的猜想?
那时的我,刚刚完成了《激荡三十年》,正忙于各地的签售和领奖。我去泉州、淄博、芜湖和重庆北碚探访与商业史有关的史迹。我还在西湖边开了一间书店,希望为读书人留一扇看得见风景的窗户。
我不知道会遇见你。

我没有料到书店将在两年后倒闭。
我没有猜到会有一个叫吴晓波频道的自媒体。
我不知道会有智能手机、微信、天猫、美团、今日头条、共享单车、滴滴,以及快手和抖音。
我无法想象所服务的纸质媒体会集体沦陷,我的那些朋友将星散成惶恐的孤鬼游魂。
那年,我在中央电视台的看片室里研究美国的一档职场真人秀《学徒》,我无法料想那个浮夸虚伪的地产大亨,后来会成为令中国如此被动的美国总统。
我在《激荡三十年》的最后一章中,曾用激越的笔调写道:“这是一个需要想象力的年份,一出长达百年的复兴大戏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高潮。”如今看来,我对未来的所有畅想,一半是错的,另一半是过分自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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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未来,精明与愚蠢一样,都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。尽管早有学者告诫我们,对那些与事先设计的模式不相吻合的事实,要予以特殊的注意。然而,时间兑现的方式永远不在既定的设想中。

我们总是不知所措。
十年前,巴菲特跟人打赌:你购买任何一只对冲基金可能赚到的钱,都不如傻傻地去买股市指数。现在看来,他部分是对的,纳斯达克指数在过去十年里涨了400%;不过也有部分是错的,如果你凑巧买的是上证指数,十年前是5200点,最近则正挣扎在2700点。
前几天,我去大连,那里有一个亚洲最大的市民广场。当地人告诉我,曾经有一位英俊而强势的市长在那里的一块花岗岩下埋了一封写给100年后大连的信。如今,事非人陨,那封信也早被悄悄地取走。
无人知道他写了什么,而且,这已经一点都不重要。
“没有一个人在得悉他的结局前,能被认为是幸福的。”两千多年前,希腊城邦的首富克洛伊苏斯在梭伦面前炫耀他的财富和幸福,但遭到这位贤人的如是警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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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,关于未来,我不知道自己会记住哪些日子,更不知道,哪些变化将改变我的生活和职业。
如果在十年后,我真的有勇气重读这一篇专栏,我希望至少,不背叛以下的文字:
我仍然是一个诚实的财经写作者。在过去的很多年里,我喜欢跟踪一个人或一家企业,然后像影子一样地进入他们的人生。我不能说出所有的真相,但是用手努力写下来的每一个字,都不应该是伪造的和违心的;
我仍然是一个敢于放弃过去的好奇者。这个时代的非线性发展,正让过往的绝大多数经验变成废纸,能力被重新定义,模式瞬间沦为桎梏,我愿意自己保持归零的心态;
我希望自己真正领悟到,获得自由意味着什么。这是存在主义的元命题之一,正如萨特所言,我们根本无法预先被决定本性,它需要通过选择去创造。其实到今天,迈过生命中途的我,仍然迷茫于自由的内涵;
我希望自己没有逃离时代和这个国家。大概率而言,未来的十年,这个国家的经济规模仍将膨胀,直至成为全球第一,但是两到三次经济危机无可避免,黑天鹅或灰犀牛事件或将发生,经济和社会转型的落幕方式仍是一个巨大的谜。作为一个参与者和记录者,我希望自己,永远在现场。
我希望仍能与你在一起。
我们并非须臾不分,也并不对所有的事物抱持一致的立场,我们会有分歧,争吵,会沮丧于彼此的沮丧。但是,你的存在是所有存在的总和。
托尔斯泰在回顾他的创作时,曾不无恶作剧地建议说:如果小说家的主人公过于邪恶,必须添加一点善良;如果他过于善良,必须添加一点邪恶。
他其实说的是生活本身,所不同的是,我们既是善良和邪恶的制造者,也是被选中的那一分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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